我和曉明是大學同學。她從南投來,我是台北小孩,她身材很好,168公分,50公斤,至少D罩杯;我相反,155不到,體重破60,還是太平公主。曉明喜歡中性打扮,削了短髮,甩甩頭就像漫畫中的男主角;我卻一直希望當公主,燙了一頭小捲髮,梳出整齊瀏海,夾了漂亮的水鑽髮夾。她會刻意穿寬鬆衣服掩飾豐滿上圍,我卻還在努力嘗試豐胸偏方,當然胸罩買的也是有所謂水餃的那種。

雖然我們的外表差別很大,但卻不妨礙我們成為無話不談的好同學。那個年代,女性主義思潮風起雲湧,連男生都跟著研究起來。曉明和我都很積極爭取女性自主,也不斷研讀有關女性主義的書:從吳爾芙《自己的房間》到西蒙波娃《第二性》,從跟著何春蕤教授上街抗議《我要性高潮,不要性騷擾》,到為了批判男性觀點而跑去台大女生宿舍一起看A片。一路下來,大學四年我們培養了革命情感。畢業後,她出國念書,我則留在國內繼續當土碩士,就這麼斷了聯繫。 

碩士學位拿到以後,我去當記者,把長髮剪掉,認真工作,希望挖出更多新聞。跑新聞認識了現在的老公,他是攝影,能夠理解我的工作也體貼我,為了支持我對新聞的熱忱,我們決定不生小孩。 

有一天,我在臉書上收到一個陌生招呼訊息。原來是曉明!天哪,臉書大頭貼照片完全認不出是她,因為她留了一頭大波浪長髮,好身材一覽無遺,事業線也大方秀出。我趕緊加了好友,等她上線好好敘舊。 

曉明彷佛知道我的一時間無法理解她的巨大轉變,幾句寒暄之後,她就自己娓娓道來: 

「以前我打扮中性,是因為我媽重男輕女,什麼都是哥哥好,好處都讓給他,為了爭口氣,我要求自己跟男人平起平坐,我不要被當女生、被看扁,自己半工半讀存了學費到美國,除了證明我很行,也是為了逃離家庭。 

「到美國後,我認識一個富少爺,他開啓了我身為女人的所有密碼,我才知道當一個女人有多好,多值得被男人取悅。以前討厭自己的胸部,抗拒自己的身材,講話粗理粗氣,直到遇見那男人,我突然卸下了全身的盔甲。我從小就不被肯定,什麼女性自覺唸那麼多,原來我從心底渴望的是男人一句:妳最美! 

「但是他家人瞧不起我,硬要我們分手。我哭得死去活來,少爺也沒辦法。我懷著恨意離去,發誓一定要找個比他更好的男人。就這樣,我不斷找尋我的Mr. Right。 

「還記得我們那時候為了媚登峰、菲夢絲的廣告,痛批女人被物化,只要有誰想瘦身隆乳,我們就批她沒自己。過了這麼多年,現在想想哪這麼複雜?」 

我突然想起今天辦公室的茶會,幾個七年級後段班的妹妹爭相端茶水、整理甜點,只差沒向總字輩的人鞠躬哈腰說歡迎光臨,然後男同事大啖點心口沫橫飛熱烈討論最近某主播的爆乳。 

突然曉明話鋒一轉:「以前美容很貴,幸好現在有微整形,妳也可以試試看,而且超自然。我不是要去追求別人的漂亮臉蛋,只是想找回年輕一點的自己。 

「最近跟一個小我十歲的男生交往,我們在床上很棒!不過我不想只有臉蛋有彈性,我更希望下面那張嘴再緊一點,緊緊包住他,所以我正在找名醫,做個緊實術,效果再告訴妳。」 

因為沒見面,只看著臉書上的照片,我無法想像當年激進鼓吹女人互愛的曉明,如今躺在床上挑逗男人、讓男人進入她的身體。是我落伍了嗎?怎麼老覺得奮鬥半天的女性主義,連高潮都可以自我探索自我滿足的,這下似乎都全軍覆沒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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